汉水建设有限公司、某某等债权人撤销权纠纷民事申请再审审查民事裁定书

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

民 事 裁 定 书

（2022）陕民申1816号

再审申请人（一审原告、二审被上诉人）：***，男。

委托诉讼代理人：吴磊，城固县“148”法律服务所法律工作者。

被申请人（一审被告、二审上诉人）：汉水建设有限公司，住所地汉中市汉台区南一环路将坛西巷8号，统一社会信用代码91610702735352402F。

法定代表人：黄山，该公司总经理。

委托诉讼代理人：何文娟，陕西盛卓律师事务所律师。

委托诉讼代理人：张欢，陕西盛卓律师事务所律师。

被申请人（一审被告、二审被上诉人）：***，男。

再审申请人***因与被申请人汉水建设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汉水公司）、***债权人撤销权纠纷一案，不服汉中市中级人民法院(2021)陕07民终1143号民事判决，向本院申请再审。本院依法组成合议庭对本案进行了审查，现已审查终结。

***申请再审称，（一）***无偿放弃15万元债权，二审对此未予评价，反而以汉水公司承担了社会责任为由，错误认为***放弃债权不属无偿处分。汉水公司在案涉项目中的盈亏是其应自行承担的经营风险，其与***协商放弃债权并无合法事由，***放弃债权的行为属于民法典538条规定的无偿处分。（二）***现有多个被执行案件，且法院经查询其名下无可供执行财产，在此情形下，二审仍要求申请人举证证明***无可供执行财产，举证责任分配不当。即使应由申请人承担举证责任，申请人也只需证明申请人对***享有债权无法实现即可，不应苛求申请人还要证明债权无法实现的必要性。

汉水公司提交意见称，案涉工程实际负责人张海军因病突然去世，工程款基本都未结算，项目瘫痪，材料商和农民工集体上诉讨债，在此情况下汉水公司为化解矛盾接管工程，代付了部分款项。因建设单位拨付资金无法支付全部工程款，张海军生前与各债权人合作关系良好，部分债权人基于人道关怀愿意放弃部分债权，汉水公司将核算后的款项已支付到位。***在张海军生前与其没有完成门窗项目的结算，***主张的工程价款并无详细书面资料记载，汉水公司与***初步核算时估计为30万元。***考虑到项目实际情况，自愿放弃15万元并出具书面结算单，为其真实意思表示。汉水公司为履行社会责任接手后续工程，而建设单位拨付资金无法偿还全部工程欠款，为兼顾各方利益，部分债权人同意减免部分债权，这也是当时化解各方矛盾、迅速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，汉水公司与***协商处分双方案涉债权债务，不具有主观恶意。且***2020年11月25日出具结算单，汉水公司在2021年1月13日收到法院执行通知，汉水公司在与***协商时并不知晓***还对外欠有债务。案涉项目有20余名债权人均采取与***相同方式经协商减免结算后取得了工程款，项目风险得到化解，取得较好社会效果。现***在实现债权后又反悔，其行为有违诚信，不应支持。***处分案涉债权并非无偿，汉水公司就此也不存在主观恶意，请求驳回***的再审申请。

***未提交意见。

本院再审审查期间，申请人提交新证据陕西省城固县人民法院（2020）陕0722执386号执行裁定书，证明，***现无可执行财产。汉水公司质证认为，真实性无异议，证明目的有异议，裁定终结本次执行程序并不代表债权无法实现，两者不能混同。***质证认为，无异议。

本院经审查认为，申请人起诉本案主张债权人撤销权在2021年1月1日民法典施行之后，依据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时间效力的若干规定》第一条第一款规定，本案应适用民法典的规定。

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》第五百三十八条规定，债务人以放弃其债权、放弃债权担保、无偿转让财产等方式无偿处分财产权益，或者恶意延长其到期债权的履行期限，影响债权人的债权实现的，债权人可以请求人民法院撤销债务人的行为；第五百三十九条规定，债务人以明显不合理的低价转让财产、以明显不合理的高价受让他人财产或者为他人的债务提供担保，影响债权人的债权实现，债务人的相对人知道或者应当知道该情形的，债权人可以请求人民法院撤销债务人的行为；第五百四十条规定，撤销权的行使范围以债权人的债权为限。债权人行使撤销权的必要费用，由债务人负担。民法典的上述法律规定源自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》第七十四条的规定，是关于债权人撤销权这一债权保全制度的法律规定。该项制度的立法目的，在于通过特别允许债权人干涉债务人对其财产的自由处分，使债务人的责任财产维持在适当状态，以保障债权得以实现。但与此同时，债权人撤销权制度突破了传统的合同相对性规则，将债权人的债权效力延展到债务人之外的第三人，是对债务人与第三人之间法律关系的一种突破。适用不当，可能对交易安全构成威胁，并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债务人的经营决策自由，从而影响到私法自治的基本原则。因此，债权人权利、债务人自治以及第三人交易安全这三者之间的平衡保护，是理解适用债权人撤销权法律制度的关键。具体到本案，***处分其债权的行为，是否实质性损害申请人债权实现；***处分其债权的行为，是以逃避债务为目的的诈害行为，还是以维护自身财产权益为目的的正常交易行为；如***实施了诈害行为，汉水公司是否知情；上述问题的判断结论，是本案应否支持申请人诉求的确定依据。

申请人再审提交的执行裁定书表明，申请人对***享有的债权在法院执行中因***现无可执行财产而终结本次执行程序，说明申请人的债权经申请强制执行仍未得到清偿，存在权益受损的事实。但据本案查明事实，***与汉水公司签订结算单时放弃部分债权，具有特定原因。张海军挂靠汉水公司承揽案涉工程，***与张海军口头约定承包其中的塑钢窗及阳台护栏工程，张海军因病亡故时与***未完成结算。张海军亡故导致案涉工程停工，汉水公司接手进行后续建设，当时建设单位工程款尚未拨付到位，汉水公司需垫付张海军对外所欠工程相关债务。***与汉水公司结算其工程款时，没有与汉水公司的书面合同，与汉水公司也不具有直接合同关系，同时***也无与张海军的书面合同，亦无经张海军确认的结算资料，在此情形下，***的工程款债权存在一定实现风险，其对此亦有明确认识，因此，***同意放弃部分债权以实现下余债权的现实给付，是其规避风险的合理选择，属正常交易行为，在案证据也无法证明***决定放弃部分债权是基于逃避其自身所负债务的目的。故***签署结算放弃部分债权，不足以认定是以逃避债务为目的的诈害行为，不宜对该行为在法律上予以否定性评价。

本案中，若无张海军突然亡故这一事件发生，汉水公司本无与***直接签署结算书的必要。汉水公司负担张海军对外债务、接手续建未完工程，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化解社会矛盾的正向价值，因此本案中汉水公司交易安定性的利益应予充分考虑。申请人未举证证明，汉水公司在签署结算协议时，明知***欠付申请人债务，且明知***放弃债权后会陷入无资力状态，将损害申请人债权实现，同时原审查明汉水公司已达成的债权折让协议包含***在内共计10家，***的折让比例和其他债权人保持在同等比例，也表明申请人并非是汉水公司特定选择的针对对象，因此，在案证据不能证明汉水公司在与***交易时存在损害申请人债权的主观恶意。

综上，本案中***签署结算放弃部分债权，具有特定的交易背景和目的，不属于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》第五百三十八条规定的无偿处分财产权益情形，本案处理应适用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》第五百三十九条规定。***折让债权比例为50%，考虑其完整债权存在一定程度的实现风险，且汉水公司与其他债权人协商债权折让比例均为50%，故不宜认定***折让债权比例明显不合理。且即使能够认定属于明显不合理，在案证据也不能证明汉水公司明知***处分债权的行为会损害申请人债权实现，因此，申请人虽再审提交证据证明其债权受到现实损害，但其在本案中主张债权人撤销权，不符合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》第五百三十九条规定，不能成立。

综上，再审申请人***的再审申请不符合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》第二百零七条规定的情形。依照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》第二百一十一条第一款，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的解释》第三百九十三条第二款规定裁定如下：

驳回***的再审申请。

审 判 长　王小平

审 判 员　赵艳华

审 判 员　李勇杰

二〇二二年七月二十八日

法官助理　王乐璋

书 记 员　赵颖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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